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湘城血雨(十一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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湘城血雨(十一)

一行人逃到湘城中,才終於敢放緩腳步。

寡不敵眾,他們幾人想要保住整個玄清派幾乎不可能。

若是能直接一一殺之,謝辭都還有把握,但不能取人性命,就意味著對手會源源不斷,遲早把他們耗死。

“雖然我已經盡量將蠱毒壓制,但如果拿不到乾坤蠱,江懷雪就只有最多半月的時間了。”沈渡舟低頭看向江懷雪,“若再是不行的話……”

沈渡舟看向謝辭,卻沒有說出來。

百殤蠖的蠱毒可以暫時壓制乾坤蠱毒,但以毒攻毒的法子實在是兵行險招,不到萬不得已還是不要冒險。

當務之急,還是多找些人手拿下玄清派才是。

“我秋蕭閣倒是有些人手,但據點都太分散,想要短時間內找到這麽多人手恐怕困難。”秋子蕭回頭看著玄清山,眼中有些糾結。

江懷雪突然開口道:“我們殊劍閣在旁邊的東蜀,我去要些人手。”

殊劍閣地處東蜀,離湘城倒是不遠,來回三兩日也不會耽誤太長的時間。

一行四人策馬飛馳,穿過重巒疊嶂的群山,踏過流水潺潺的淺溪,倒是有了幾分鮮衣怒馬的瀟灑。

如果忽略其中兩人還身中蠱毒的話。

“今日就在這裏歇下吧,再趕下去恐怕也遇不到客棧了。”沈渡舟看了一眼謝辭和秋子蕭,兩個傷患的情況都不太好,得休息了。

謝辭點點頭,他打量著前面的古寺,這裏似乎已經荒廢了很久,就連寺廟門口的石階都布滿了苔蘚,破敗的門早已腐朽,裏面的庭院也雜草叢生。

“至少是個能遮風擋雨的地方,趁著天色還亮,去拾些柴火晚上好用。”謝辭將馬套在院子裏草最多的一個石樁上,然後往旁邊屋頂稍微完整些的一間屋子走去。

“這馬不錯啊,我本以為至少要三的路程,但這才一日路程都已經近半了!”江懷雪說著伸手拍了拍自己騎那匹黑駒,有些驚奇。

殊劍閣自是也有不少好馬,但這樣的確實不多見。

市面上的馬匹大部分都是短途拉貨用的,能這樣跑一整天的都是少數,更不要提有如此耐力的良駒。

“我買的馬自然都是極好的,畢竟價錢也要比尋常馬匹貴上好幾倍。不過這些馬,也值這個價。”謝辭暗暗有些得意,“銀子能解決的問題都不是我問題。”

江懷雪目瞪口呆,她上次看到出手這般闊綽的人,還是她師父。

幾人在古寺安頓下來,用竹筒從後面的井裏打了水,又生上一堆篝火,最後在一個角落鋪上了幹草。

秋子蕭將帶來的幹糧分下去,江懷雪抱著又幹又硬的餅無比艱難的啃著,轉頭就看見謝辭用一根棍子把餅架在火上烤了起來……

“實在是噎得慌就拿到火上烤烤,熱了會好些。”謝辭轉動著手中的棍子,順便給江懷雪也遞過去一枝。

“在火上烤了不會更幹麽?”江懷雪疑惑的問著,但手上卻一點兒都沒又猶豫的就將棍子接了過來,學著謝辭的模樣穿上餅放到篝火邊上。

“試試不就知道了。”謝辭盯著那跳動的火光,光芒隨著穿堂而過的晚風忽明忽暗。

許是趕了一天的路都有些疲憊,幾人都不再說話,古寺裏便只剩下篝火劈裏啪啦燃燒的聲音和此起彼伏的蟲鳴。

江懷雪顯然是坐不住的,她沒一會兒就開始東張西望起來。

她坐的位置正對佛像,盡管那破敗的佛像早已塵網密布,但看上去依舊很是威嚴。

江懷雪對這佛像虔誠的跪下來,雙手合十閉上雙眸:“還請佛祖保佑我早日找到我師父,如果能讓我找到他,再讓我跟我師父一樣腰纏萬貫我也願意!”

江懷雪這願倒是許得虔誠,不摻一點兒假。

江懷雪話音未落,就連最不茍言笑的沈渡舟都沒忍住笑出了聲。

“小懷雪啊,你就連許個願都真是一點兒也不吃虧。”秋子蕭忍不住走過來揉了揉她依舊殘存著些許稚嫩的面龐,“你這麽可愛,不如來做我徒弟,以後我的秋蕭閣就留給你啊。”

然而下一瞬秋子蕭就被謝辭警告似的瞪了一眼。

江懷雪的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:“不行我師父知道了會想一劍砍死你。”

謝辭點點頭,他剛才是想揍秋子蕭一頓的。

逗孩子的確是有意思,秋子蕭換了個看不到謝辭的角度繼續道:“反正你師父都不在八年了,你不如就跟我,我肯定不像你師父那麽不靠譜。”

江懷雪認真的想要反駁,卻聽秋子蕭繼續道:“再說了你拜我為師,說不定你師父就棺材板兒都壓不住了,明天就起死回生活過來了。”

“他,他沒死……”江懷雪抱著膝蓋將自己蜷縮做小小的一團,有些可憐兮兮的在角落低下頭不再說話。

她這般委屈的模樣,倒是讓剛才還逗得開心的秋子蕭有些不知所措了。

謝辭靠著柱子坐在稻草鋪得最後的那一方,因為離篝火有些遠了,面龐也沈埋進陰影裏,看不清他的神色。

他想說謝承安八年前就死了。

想說讓江懷雪別找了。

想說知道到了也不過是徒增悲哀。

可是話到了嘴邊,他卻又一個字都說不出口了……

他要怎麽告訴江懷雪他還活著卻活成了現在這般模樣?要怎麽告訴她自己已經命不久矣?又怎麽舍得將她也拖入這亂局漩渦之中?

第二日傍晚,幾人來到了東蜀。

“這一路山勢奇絕,沒想到東蜀城中倒是如此富饒。”秋子蕭左看看右看看,對什麽都饒有興趣。

同行幾人,只有江懷雪面露惆悵。

她這一趟其實是偷溜出來的,就在出門的前幾天,她爹還在說最近不太平,叫她不要亂跑。

這一趟回來,免不了被一頓教訓了。

江懷雪正想著,突然遠遠兒聽得到有人在喊她。

“懷雪——!”

眾人回過頭去,看到一個年紀比江懷雪大六七歲的女子從不遠處的馬車上走下來。

那姑娘面容跟江懷雪有三分相似,一雙溫柔似水的眼眸讓人看上一眼就忘不掉,與江懷雪相比她多了幾分溫和,少了幾分灑脫。

“阿姐!”江懷雪跑過去撲進那女子懷中,“阿姐,你身子不好就別總操勞鋪子裏的事情了,這麽忙來忙去累壞了怎麽辦?”

江懷月溫柔的笑笑,低頭看著在自己面前撒嬌的江懷雪:“沒告訴爹娘就偷偷跑出來,一會兒又要被念叨了。”

江懷雪撓頭笑笑:“沒事阿姐會幫我嘛。”

江懷月無奈的寵溺一笑,隨後才擡頭看向江懷雪身後的那幾人。

“這是我阿姐江懷月,我們東蜀第一美人!”江懷雪將第一這兩個字咬得極重,笑得有些小得意,“阿姐,這幾個是我朋友,路上遇到些麻煩,我們這次回來是想讓爹幫個小忙。”

“江姑娘,討擾了。”謝辭拱手道,“在下謝辭,這位秋蕭閣秋子蕭,另一位是沈神醫沈渡舟。”

江懷月微微頷首,看向謝辭:“既然都是懷雪的朋友,不必客氣,先回殊劍閣吧。”

殊劍閣不同一般府邸山水環繞,這裏草木不多,亭臺樓閣極為恢宏大氣。

少了清雅,卻甚是磅礴。

剛走進去,就只見江懷雪她娘薛懷站在長廊下,手裏的竹條又細又長。

薛懷的臉色看起來實在是不太好了,秋子蕭在謝辭耳邊小聲嘀咕著小懷雪怕是要挨揍了。

“娘……”江懷雪笑著走過去拉住薛懷持棍那只手,“我錯啦,這次實在是有重要線索,我怕去晚了就又錯過了!”

江懷雪一貫是會撒嬌的,薛懷的臉色緩和下來,但還是用竹條打在旁邊的柱子上:“你哪次不是這麽說!你姐說你去了湘城,你知道我跟你爹有多擔心麽!”

江懷雪抱著自己手臂低下頭,這次確實有些危險,但這些還是別讓她娘知道了。

見江懷雪可憐兮兮的低著頭不說話,薛懷也不忍心再責罵了。

每次都這樣嘴硬心軟,真是讓這孩子越來越放肆了。

江懷月趁機拉著江懷雪往屋裏走去:“娘,還是先進屋吧,也不好讓客人在外面站著。”

江懷雪見她娘沒有再說話,終於是長舒一口氣。

這一劫算是過去了。

一進屋,就只見殊劍閣閣主江千仞已經等在裏面了。

只不過現在的江千仞可沒有平日裏的威嚴——畢竟他面前的桌子上擺滿了豐盛的菜肴,而他正叫丫頭把江懷雪喜歡吃的菜肴換到她坐的地方去。

“爹——!”江懷雪進門就喊道。

看到江懷雪進來,江千仞只是故作嚴厲的在薛懷面前囑咐了她幾句別再一聲不吭亂跑,緊接著就忙拉著她坐下來。

謝辭幾人也坐下來,謝辭看著那一桌子的菜,又皺緊了眉頭。

跟湘城一樣,這裏的菜也都大多紅油,只有一道菜葉煮的白水湯還算得上清淡。

“這麽長時間沒回家了,想這一口了吧?你娘早些得到消息,專程給你做的排骨。”江千仞往江懷雪碗裏夾了一塊排骨,江懷雪還沒吃完,江千仞又忙幫她盛了一碗豆尖湯。

然後江千仞才終於舍得挪開目光看向謝辭一行人。

“幾位來我殊劍閣,是為了玄清派的事吧?”江千仞開門見山說道,“那邊的事情我已經聽說了,在你們離開之後的玄清派已經被封閉起來,任何人不得進出。”

秋子蕭點頭道:“我在那邊留了探子,他們潛入玄清派,卻發現所有人都已經被乾坤蠱控制。”

“一個小小的九轉乾坤蠱竟然如此厲害,能控制那麽多人!”江懷雪一邊吃了一撮翠綠的豆尖兒,一邊擡頭問道,“爹,娘,那我們應當如何?”

“湘城離我們東蜀不遠,我們若是坐視不理,早晚受其波及。”薛懷輕聲道。

殊劍閣在江湖上一呼百應,這除了因為他們鑄造的劍天下無雙,更是因為徐千仞和薛懷夫婦的為人和聲望。

徐千仞轉頭對謝辭道:“正好,踏雲門秦門主近日也在東蜀,不如邀他們一道解決此事?”

秦桑……

謝辭手漸漸攥拳,但最後卻也只是吐出一口濁氣。

罷了,怎能要求每個人都選擇一樣的道路,秦桑不過是惜命些,不過是自私些,又何錯之有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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